暗网里
6月24日，联合国毒罪办发布了《2021年世界毒品报告》。报告表明，随着互联网及其衍生行业的加速发展，全球毒品供应链运作方式受到明显影响，持续增长的在线销售很可能会改变毒品的分销和使用模式。具体来看，暗网的毒品交易市场大约在10年前才出现，但目前的年销售额已经超过了3.15亿美元，2011年至2020年就增长了4倍；而表网毒品售卖则借用合成物质的管理漏洞，进一步向社交媒体和电子商务平台渗透，毒品的可及性正在扩大。
表网，全称为表层网络，是相对于深网（深层网络）而言的，由通用标准网络搜索引擎索引的内容，任何使用互联网的人都可以连入。尽管海洛因、安非他命类兴奋剂、大麻和可卡因等传统毒品的互联网分销仍局限于深层网络上的匿名平台，但易于访问、查找的表网，也已然成为宣传和销售合成毒品、合成毒品化学原料、其他毒品生产材料等毒品前端物质的渠道。表网毒品供应链具体特点如下：
一是在合成物质销售中扮演重要角色。
部分合成物质的在线营销已出现在开放的表层网络中。一方面，毒品供应商利用文字描述、图片展示等多种方式，在表网上公开广告出售合成物质。专家学者对2019年1月到2021年3月期间表网销售与毒品市场有关合成物质的1000多份清单进行分析显示，买卖双方的互动集中在电子商务网站、在线化学市场和社交媒体上。电子商务及其类似网络买卖网站，允许卖家发布各种商品信息，却并不针对特定行业。在线化学品市场则更具有行业特征，不仅提高了供应商和买家定向需求的匹配度，而且给予了买家一个浏览和了解前端化学品的专业平台。除以上集成买卖平台外，许多合成毒品和相关化学品供应商还在表网上运营独立网站。他们利用社交媒体帮助建立和培育客户群，并最终通过将潜在买家引导至自营网站，以完成交易。这个过程中，社交媒体应用程序在创建可信任的销售网络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群组”充当了买家和卖家相互联系的渠道，被用于讨论毒品相关的法律、交流躲避毒品稽查的手段等。另一方面，众多加密消息工具和支付工具（如加密货币）的存在，又适时增添了表网毒品交易的匿名性，为非法毒品交易提供了一层保护。销售平台上，供应商通常会提供关于价格和运输的信息，商业邮件快递服务是毒品市场首选的分销方式；支付环节常使用商业货币转移服务和更传统的金融交易手段（如银行电汇），而比特币等加密数字货币支付是最受欢迎的方式。这种从一般网购平台到个人社交媒体网络的合成物质买卖活动呈现出了渐进式的靶向营销特点，毒品供应透过表层网络逐步渗入公共领域。
二是不断寻求法律规制漏洞。
事实证明，表网上的合成物质供应商能够迅速适应毒品市场。面对新的立法规制和执法活动，他们能够通过迅速调整广告、销售技巧来避免信息被拦截，也可以借由改变合成配方来回避现有法律管制。这类行为，突出表现在芬太尼类物质的网上营销变化中。例如，2019年中期以前表网上频繁出售的芬太尼类物质（如芬太尼、卡芬太尼和舒芬太尼），自后期国际上和各国内部对一些芬太尼及其类似物质进行列管后，在网络上就不再普遍，供应商的营销重点开始向还未受管制的芬太尼前端化学品转移。一旦某种物质的危害性被国家、社会所认识，立法、执法方面的管制就会随之出现，供应商在表网中的活动也将进一步转向其他更鲜为人知的新物质。
三是以合法手段掩饰非法目的。
大多数用于非法制造毒品的化学品其本质也有广泛的合法用途，因而可以合法地在表网中进行宣传销售。在表网层次发生的大多数非法贩卖活动，不同于直接列明毒品或相关物质名称的暗网，而是采用了较为隐晦的合法营销方式，其掩盖手段通常分为三种：其一，将具体管制物质名称替换为“化学研究品”一类的模糊性词汇，规避网上关键词过滤审查；其二，利用制药业定制生产做法的合法性，将合成物质的贩卖挂以“定制合成”的名目进行广告，为供应商根据客户需求合成管制物质、研发新型物质提供机会；其三，使用化学品的技术名称等非通识语言来宣传受管制物品。例如，采用某种编号来表示芬太尼。
四是通常包含可追踪识别的信息。
许多在表网上进行积极宣传的供应商，其线下实体信息都是公开的。表网中许多网站常常会披露供应商的名称、物理地址、电话号码和电子邮件地址，在部分国家甚至能够据此进一步查询到供应商的公司股东、董事或者子公司信息。
与表网不同，互联网虚拟空间、加密工具、国际贸易网络、邮件快递服务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赋予了暗网独特的隐匿性。毒品购买者隐藏身份购买毒品后，不需要买卖双方实际的物理接触，毒品就将被隐秘地“空投”到邮箱或其他地方，毒品交易的风险被大大降低。正因如此，暗网也成为了毒品供需方的重要交易场所。暗网毒品供应链具体特点如下：
第一，暗网市场波动性强但毒品销售数量上升。与合法在线交易不同，暗网市场的特点是高周转率和波动性。多项针对暗网毒品贸易的执法行动，以及一部分以短期利益为目标（包括暗网中以交易为表象的诈骗）存在的平台，导致了一些暗网“黑市”的解散。但暗网的隐匿性优势，又使得暗网市场生态系统充满了活力与弹性。即使在有执法部门干预的情况下，过去的10 年里，暗网中也已经出现了超过100个的市场平台。其中许多平台，包括最大的平台，存续时间也很短。尽管波动性很大，可针对主要暗网市场的一项调查却发现：2011年至2020年间，除2019年出现下降以外，暗网市场的毒品销售额总体呈上升趋势。
第二，暗网毒品贩运规模庞大。暗网毒品交易涉及的种类多样，其中大麻所占份额最大，位于其后的分别是合成类兴奋剂、摇头丸和可卡因。从销售额来看，在2017年中期到2020年，通过暗网，主要供应商各自销售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毒品。
总体来说，表网、暗网不同层次的互联网空间叠加作用于毒品供应市场，呈现出鲜明特征，给毒品违法犯罪行为的打击带来挑战。
（作者系西南政法大学国家毒品问题治理研究中心研究人员）